總主任的話

宣教士,宣教事工,宣教工場

在厄瓜多爾安第斯山區的原住民中,有一個拓荒植堂事工,他們的團隊是由三組來自不同背景的服事單位所組成。William和Cathy是來自美國的第一代華人,雖然母語是中文,但是他們在美國受了英語神學教育,西班牙語仍然在初學的階段,對當地原住民充滿負擔,克服許多障礙來到南美做長期的服事。另一對夫婦Jorge和Maria是來自厄瓜多爾海邊大城瓜亞基爾(Guayaquil),本地人教會所差派的同工,渴望看到全國人民都歸向基督——他們有著西班牙文背景,方便了許多事工的運作。還有一位當地原住民牧師David,服事主多年,一直獻身於族人的歸主運動。這三組服事單位都在當地族人同一個事工中,齊心努力建立教會。

如果他們參與同一個植堂事工,請問誰是宣教士,誰不是宣教士?他們的植堂事工是不是宣教事工?他們植堂的所在地,算不算是宣教工場?

曾經在宣教學概論課堂中聽到這樣的問題。同學們的回答也很不一樣,有的認為只有William和Cathy是宣教士,另有人認為Jorge和Maria也算是宣教士,但是David不算是宣教士。一旦確定了他們的身分,如何定位他們的事工,似乎就不是太難。但是如果他們的身分不同,所從事的工作又是同一個項目,那麼為什麼同一件植堂事工對某些人是宣教事工,對另外一些人卻不是宣教事工呢?因此也有人認為三個單位都是宣教士,因為他們都是做宣教的事,事工都是發生在宣教工場。

問題的關鍵在於傳統基督教宣教文化中,認為跨文化、跨地域才是宣教。如果沒有跨越文化或地域,則無法接受是宣教。因此在大多數人的心目中,William和Cathy是宣教士,David不是。而針對Jorge和Maria則有不同的答案,因為跨越的程度較低,他們的跨越只侷限在本國境內和本國多元文化背景的環境。也就是說,雖然從事的工作是同一個項目,但是根據他們的背景和所觀察的角度,有的人被歸類為宣教士,在宣教工場做宣教事工;但另有些人則不算是宣教士,所做的事也不算是宣教事工,服事的地點也不是宣教工場。

想到這裡就發現,原來我們傳統的宣教觀念確實和我們觀察的角度有關。我們認為要有某種程度的跨越,才算是宣教。就算我們從事同一個事工,我們也將「宣教士」留給特定的一群飄洋過海、學習語言、適應文化的福音工作者。許多宣教學過去累積的知識,例如有關文化適應、語言學習、異地求生等討論,也都是針對這類型福音工作者所面對的跨越而發出。但是近代也時常聽到的近文化(M2)、或甚至於同文化的宣教(M1),加上本地跨文化宣教,這類議題不斷被提出。他們跨越的衝擊較低,因此在許多人心中,對於他們是否是宣教士,比較容易引起質疑。至於那些與外來的人合作服事,卻是在本地,對本族人做福音工作,則鮮少被當作宣教士看待。

如果從服事的事工來看,三個單位的同工都是投身於同一個植堂事工。或許William和Cathy本地語言能力比較有限,但是精通英語,可以專注在對外支持教會的聯絡,並且也負責籌募來自於北美的財務支援和短宣隊的到訪。Jorge和Maria因為精通西語,又來自本國比較健全的大教會,因此可能關注在教會結構的建立、領袖培訓、和聖經教導。而來自於族群中的David牧師因為是本地人,對當地風土人情最了解,負責團隊中第一線的教導、布道、餵養的工作。他們彼此合作,雖然投身在同一個植堂事工,卻因為各人身分不同,以至於他們的工作是否被認定為宣教事工,也有不同的認知。

再看看他們的事工地點,對William和Cathy和他們的支持者,很明顯就是跨文化、跨地域的宣教工場,畢竟他們出國了!對於Jorge和Maria,他們雖然經歷了某種程度的地域跨越,但是它所代表的只是大約七小時的車程(雖然從美國到厄瓜多爾最近的距離,坐飛機也是七小時的航程),也不需要簽證,只是從平原到山地的分別而已。當然對於David則完全沒有地域的跨越,所需要做的,或許只是過馬路,在同一個村子裡,巡迴服事罷了。同一個事工地點,卻因為來自於不同的地方,是否算是在宣教工場服事,也就因人而異了!

同樣故事的組合,也可以發生在亞洲,在北美,在非洲,在中亞,以及世界其他不同的角落。神的宣教使命確實是有深厚的聖經基礎,但是在基督教會文化中,對「宣教士」、「宣教事工」、「宣教工場」的認定,似乎與我們觀察的角度息息相關。講到這裡,不禁問道:那麼真正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呢?或許就是在於那份「跨越」。其實我們所有人都因為福音的緣故,被神呼召接受那份「跨越」的挑戰。有人因此跨越國界,有人跨越文化,成為今天教會通稱的「宣教士」。還有更多人,他們領受的「跨越」是從信徒群居的安樂窩到尚未信主的人群中。他們在今天教會文化中或因角度不同,不被稱為「宣教士」。但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Jorge、Maria、David,他們都是投身在「宣教」的地點與事工上。

在面對「宣教士」、「宣教事工」、和「宣教工場」的討論時,或許我們基督教會中的每一位,今天最需要具備的,是那份「跨越」的決心!在五餅二魚的神蹟中,門徒需要跨越他們的小信;在但以理的生涯中需要跨越公開見證信仰的危險;在約瑟與他兄弟相認的時候,他需要跨越過去被出賣的痛楚;在以利沙出來服事時,他要跨越對老師以利亞的依賴;在巴拿巴和保羅接受差遣的時候,他們也要跨越面對未來服事的未知。「宣教士」、「宣教事工」、「宣教工場」是教會歷史中人為創造的名詞,要釐清這些觀念和定義確實是一項複雜的任務。但真正重要的是,要我們從一個信主的生活安樂圈「跨越」到非信徒的世界為基督和福音作見證,因為這才是神在聖經上對我們清楚的吩咐:

「照經上所寫的,基督必受害,第三日從死裡復活,並且人要奉他的名傳悔改、赦罪的道,從耶路撒冷起直傳到萬邦」(路加福音24:46a-47)。

你為基督作了何等程度的「跨越」?


主題文章

一則對話引發的思考

我最近聽到有人這樣說:「宣教工場無處不在」,你們怎樣看呢?

基督徒A:

今天不論在「家庭」、「學校」、「職場」、以及「社區」有很多人還未認識耶穌,有很大的福音需要,這些都是宣教工場,需要我們去傳福音,收莊稼。

基督徒B:

這些我都有聽過。在一次差傳聚會中,講員提到在全球化和人口遷移的影響下,今日我們已活在一個隨時會遇到跨文化處境的時代。不論在求學、工作或生活中,我們也要面對不同文化的群體。因此,基督徒要參與宣教的事情,除了遠赴重洋之外,亦近在咫尺,宣教工場已經在我們的家門前了。

基督徒C:

我越聽越覺得混亂,若是這樣,傳福音和宣教又有甚麼不同呢?

基督徒D:

在討論「宣教工場無處不在」這一觀點前,先要定義所指的「宣教」是甚麼。在華人教會中,有不少流行的「宣教用詞」,包括:「傳教」、「宣教」、以及「差傳」等,同樣是Missions一字的中文翻譯。不過,這些中文翻譯的用詞所指向的重點有所不同 。

當教會用「差傳」一詞時,正要強調「差」的行動及「傳」的需要,但「傳」的內容無明顯指示。當用「宣教」、「傳教」時,則強調「傳」的需要,而「傳」的內容則指基督「教」信仰、神的「道」和福音,並且可以在不同文化處境或不同地域進行,但此等用詞缺乏差遣觀念。後來,為了強調在不同文化處境進行,便用了「跨文化宣教」一詞。不過「差傳」或「跨文化宣教」的目標都是一個,就是使萬民成為主的門徒。在成為主門徒的過程中,向萬民「傳福音」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大衛·博許(David J.Bosch)指出,「在十六世紀以前,『宣教』只跟三位一體的教義有關;只涉及父神差遣聖子,以及聖父聖子差遣聖靈等方面。『耶穌會』首先將它用作向不屬於天主教會的人傳播基督教信仰的字眼。在這新的涵意裡,它和西方世界向外殖民,擴張到後來所謂第三世界有很密切的關聯。『宣教』一詞意味著有一個差派者,和一個或一群被差派出去的人,以及一項特定的使命;於是,也就意味著差派者有權柄來執行。本來都是說神是真正的差派者……但事實上,權柄往往落在教會或差派團體上,甚至是在基督教當權者手中——把宣教當成擴張勢力,佔領土地,以及征服其他宗教等等的活動。」因此,「宣教」一詞隨後便意指差派宣教士到某一地區的行動以及宣教士所採取的行動,而宣教的目的是指在宣教工場植堂或建立本土教會。

1952年在德國維林根(Willingen)舉行的宣教會議,開始了宣教概念上一個「哥白尼革命」。宣教不再被視為教會的一個功能,繫於人或教會的努力。哈坦斯丹(Karl Hartenstein)最先提到Missio Dei(神的宣教)這個概念,並指出三一神是宣教工作的發動者和成就者。教會有分參與的宣教運動,是源自三一神本身。

事實上,回顧過去這兩千年來的每一個世代,教會對宣教的理念和宣教工場的理解都深深受到他們所在時代的發展和挑戰所影響。根據溫德(Dr. Ralph Winter)《三個宣教的時代》一文,直至2000年為止,宣教的發展共有三個時代,分別為「沿海宣教時期」(1792-1910)、「內地宣教時期」(1865-1980)以及「未得之民宣教時期」(1934-)。

1800年代,隨著交通發達便於外國人生活和登陸,沿海地帶成為宣教中心萌芽並發展中心。1865年,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提出內陸地區的福音需要。因此,開始超越沿岸宣教時期中以外國人居住地區為中心宣教的限制,將福音傳到內陸地區。當時不單在地理上進入內陸地區,文化方面也開始進入內地。1930年代,在金綸·湯遜(Cameron Townsend)和馬蓋文(Donald McGavran)影響下,開始了「未得之民」的宣教。不過,這三個時期都有一個特徵,就是「單一」模式,意思是由一個地區到另一個地區,由一個群體到另一個群體。在全球化和人口遷移的影響下,我們已活在一個隨時會遇到跨文化處境的時代。不論在求學、工作或生活中,我們也要面對不同文化的群體。2010年洛桑世界宣教大會提出了「由各地到全地」(From Everywhere To Everywhere),「散聚/居宣教」(Diaspora Mission);宣教的發展又進入另一個新階段。再加上,非西方地區的基督教和經濟的成長,也拆毀了宣教上差派國和對象國之間的界線。因此,宣教已由單一性進入多向性。

華人教會在西方教會和差會的影響下,一直以來以差會與宣教士主導形式進行宣教工作。一九六十至七十年代,重點在跨越地域層面進行這項工作,但一九八十至九十年代,則同時也強調跨越文化的重要性。即使我們把「宣教」定義了與差派基督徒進入跨文化群體中建立門徒有關,「宣教工場無處不在」的觀點對於華人教會來說仍然是一個範式的轉移。

全球化的影響、全球人口流動的速度增加,再加上資訊科技的發展,在廿一世紀初期,即使不用跨越地域層面也能遇上跨越文化傳揚福音、領人歸主,訓練門徒及建立教會的機會。基督徒除了為差派出海外的宣教士祈禱、奉邀和支援之外,他們在本土又如何有意識和有能力參與在本地跨文化宣教服事?回應這些本地跨文化宣教服事的方式又是否跟在海外進行的一模一樣?

筆者認識一對移居歐洲的宣教士夫婦,他們身處的國家有不少難民群體,而教會也有難民事工,他們當然也投身參與。不過,對於曾經住在穆民群體中,以他們的母語服事的這對宣教士夫婦來說,在傳福音和建立他們成為門徒的時候,英語是否是最能幫助他們的語言?他們是否同樣需要學習他們的母語。事實上,文化動態在塑造宣教工場中扮演關鍵角色,在服事的策略和方式很難不考慮彼此的文化。

在「宣教工場無處不在」的視野底下,教會不單需要重新審視自身的本質與使命,調整對宣教工作的理解,擴張對宣教工作的參與,使神的教會在廿一世紀中活出獨特的身分以及相關的使命。同時,教會需要強調文化敏感度、適應性和包容性在宣教中的重要性。為了建立有效的跨文化宣教策略,除了跨越文化的(Cross-cultural)能力之外,不同文化共融性(Intercultural)的考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1. 「傳」和「宣」所衍生之觀念與用詞有「傳揚」、「傳講」、「宣揚」和「宣講」;是在不同文化處境或不同地域都可以從事這活動。重點強調人要知道一些重要事情和內容,故教會必須有述說的行動,可透過「言語」(words)或「行動」(deeds)來傳達此等事情和內容。然而此等內容是甚麼,則沒有清楚界線(undefined)!「教」和「道」所衍生的觀念與用詞有「基督教」、「基督教信仰」、「神的道」、「神的福音」、「天國福音」和「福音」。重點強調教會所講及的內容,就是基督教信仰和福音,也是關乎永恆不變的道。「差」一字衍生之觀念與用詞有「差派」、「差遣」;是屬海外的工作或本地以外的工作。重點強調教會差派的決心、行動和計劃,縱然工作地點遠離本地也在所不惜,定意克服之。這樣,教會就能往普天下去。
  2. David J. Bosch著,白陳毓華譯。《更新變化的宣教》(台灣:中華福音神學院出版社,1996),1-2頁。
  3. 羅凌思,〈Missio Dei:巴特與教會宣教〉《出道期刊》第十八期,5-19 ,頁 6。
  4. 朴樹民。《散居宣教一瞥!以及散居中國人事工的現狀與經驗為中心》(日本華人基督徒中心,2017),5頁。

主題文章

整全宣教:優先、整合、終極任務

宣教士的服事是傳福音、領人歸主?還是針對弱勢群體提供社會關懷?在地震後的災區或戰亂時的難民中,宣教事奉的優先是宣講福音,還是投入救助、修復、發展等事工?傳福音與社會服務兩者之間是相互排擠只能擇其一,或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整全宣教」提供了相關的宣教神學理據。

整全宣教(Holistic Mission 或 Integral Mission)是對人類身、心、靈的使命,將整個生命歸順降服基督耶穌的主權之下。不是只針對靈命,以領人歸主和個人門徒訓練為目標,也不只關注社會服務,往往只在意人們身體的福祉。整全宣教被賦予許多理解,從將福音與社會服務聯繫起來,到將福音與社會正義聯繫起來,再到在需要改變的各種現實中成為先知的聲音。整全宣教確認在傳福音和社會責任之間作二分法並不合乎聖經。1

彌迦網絡於2001年舉行了第一次國際聚會,匯集了250個基督教救濟機構,致力於福音的「宣講」和「彰顯」,表明朝著「整全」的使命消除傳福音與社會責任二元論的關係。2010年於牛津所舉行的會議中,140位宣教士與機構領袖簽屬認可以下關於整全宣教的定義與陳述:

「整全宣教乃是對福音的宣告與彰顯。福音傳揚與社會參與並不是彼此平行各行其事。毋寧說,在整合性宣教使命中,當我們召喚百姓在生活的每一個領域彼此相愛並悔改時,我們的宣告便帶有社會性的影響。而當我們見證耶穌基督改變生命的恩典時,我們的社會參與便帶有福音傳揚的果效。如果我們忽略這世界,我們就背叛了那差遣我們出去服事這世界的上帝之道。如果我們忽視上帝的道,我們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帶給這世界了。公義與因信稱義,敬拜與政治行動,靈性與肉體,個人的更新與結構的改變,都是彼此相屬的。就如同在耶穌的生命中,他的所是、所行、所言,都位居我們整合性任務的核心。」《彌迦宣言:整全宣教使命》 2

「整全宣教」的歷史沿革

1910年在愛丁堡舉行的世界宣教大會上並未使用「整全宣教」這一術語。宣教雖然沒有正式定義,但被理解為將福音帶入所有非基督教世界。這將解決靈魂的救贖和社會不公義的問題。在20世紀之前,教會和宣教差會的工作「自然」是整全性的。

然而,自1910年以來,基督教世界內部的分歧越來越大,一組追隨在愛丁堡建立的普世傳統,採用整個歐洲興起的自由主義聖經批判,較少強調教義上的區別,而更多地關注善行和社會福音的訴求;而另一組則希望優先考慮個人救贖,強調傳福音和靈魂的救贖。麥克·卡西迪(Michael Cassidy)稱自由派忽略了福音為「大背叛」結果導致福音派忽略了社會責任的「大逆轉」3(指福音派從18和19世紀率先進行社會改革到幾乎完全退出主流社會的轉變。)

1974年的「洛桑世界福音大會」,是全世界福音派的轉捩點,葛培理(Billy Graham)、約翰·斯托得(John Stott)等人召集了來自150個國家/地區的2,300名福音派領袖齊聚洛桑。葛培理在大會開幕詞中列出了四個希望,其中第三個直接與社會問題有關。他一開始就宣布:「我相信我們可以說……傳福音和社會責任之間的關係……困擾著許多信徒。也許洛桑可以幫助澄清這一點。」4在閉幕時,大會通過了「洛桑宣言」,5明確承認並肯定社會關懷對於世界福音化任務至關重要,第五條「基督徒的社會責任」宣稱:「……對我們忽視(社會責任)以及有時將傳福音和社會關懷視為相互排斥的行為表示懺悔。」「雖然與人和好不是與神和好,社會行動傳福音也不是,政治解放也不是救恩,但我們確認傳福音和社會政治參與都是我們基督徒責任的一部分。因為兩者都是我們關於上帝和人的教義、我們對鄰居的愛以及我們對耶穌基督的服從的必要表達。救恩的信息也包含對各種形式的異化、壓迫和歧視的審判信息,我們不應該害怕譴責任何存在的邪惡和不公正。當人們接受基督時,他們就重生進入了祂的國度,他們不僅要尋求在不義的世界中展示祂的義,還要傳播祂的義。我們所要求的救贖應該是在我們個人和社會責任的整體上改變我們。沒有行為的信心是死的。」第六條中有一句話:「在教會的使命中,以犧牲的服務來傳福音,是最根本的要素。」它基本上綜合了勒內·帕迪亞(C. René Padilla),塞繆爾·伊斯科巴(Samuel Escobar)和卡爾·亨利(Carl Henry)在大會上發表的論文,清楚地闡明了洛桑的社會願景。

洛桑大會後的共識與歧異

在洛桑大會之後,整全宣教理念與方法在保守的福音派圈子中受到很大壓力。洛桑會議之後的幾年,福音派當中仍有一些爭議,有些人強調傳福音,有些人偏重社會行動,而大家都不太清楚如何依據聖經來澄清這二者的關係。 許多保守派認為這是對洛桑最初「跨文化傳福音」願景的干擾,少部分人甚至指責洛桑宣稱的社會願景是披著福音派外衣的舊社會福音。然而,對於另一群人來說,對盟約中社會政治參與的肯定還不夠,他們聲稱,儘管第五條對過去的疏忽進行了懺悔,並肯定了社會責任與傳福音不可分割的關係,但它並沒有定義這種關係。此外,社會關懷仍然感覺像是福音「真正工作」的附屬物。

洛桑大會後,福音派大致形成了三大主流。6第一個主流強調歷史上以傳福音作為宣教取向,這種取向見諸不同的會議,例如於1989、1995和1997年舉行的「普世福音遍傳諮商會議」,焦點仍以在世界各地的族群中發展蓬勃的教會運動為主。第二個主流跟隨約翰·斯托得的觀點,集中把整全性的進路融入宣教中,把傳福音、社會關懷的議題與復和合併。為了討論教會的本質問題而召開了多個諮商會議,例如1983年在惠頓市舉行的大會為此發聲,替教會的宣教奠下了有理據的神學基礎,不把傳福音和社會責任分割。第三個主流有時被稱為激進的門徒,包括賽德(Ron Sider)、勒內·帕迪亞、塞繆爾·伊斯科巴等福音派人士。這個主流認為傳福音是宣教,社會關懷也是宣教,因而不會在兩者之間作出優次之分。

1982年6月,洛桑委員會與世界福音團契在密西根州大急流城聯合舉辦了一次研討會(CRESR - Consultation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vangelism and Social Responsibility),探討「傳福音與社會責任的關係」,其報告名為「傳福音與社會責任:福音派的委身」7這份報告提供了一系列它認為忠實於聖經和歷史基督教的可能性。報告以三種方式描述了傳福音與社會行動之間的關係:

首先,基督教社會行動是傳福音的結果,因為參與其中的都是基督徒。事實上,他們必須參與,因為他們得救是「為善行」,這意味著社會行動也是傳福音的目的之一。

其次,社會行動是傳福音的橋樑,因為它表達了上帝的愛,並由此消除了偏見並為福音的傳播開闢了道路。

第三,社會行動是傳福音的伙伴,在基督教使命中與傳福音的關係就像一把剪刀的兩片刀片或一隻鳥的兩隻翅膀。

與會者並非在每一點上看法盡然相同,但在神的帶領下,在許多事上皆有共識。這次會議既確定了傳福音與社會責任之間的夥伴關係,同時又再肯定傳福音在行動邏輯與永恆價值上的優先性與首要性。

儘管CRESR達成了重要的共識,但它仍然在身體與靈魂、社會與精神之間的二元論下運作,從而將兩個重要的現實彼此分開,然後詢問哪一個具有優先性。許多福音派人士希望完全消除這種不符合聖經的二元論謬誤,開始以更加非二元論(即整全性)的方式訓練他們的思維和行為。

福音派教會對於傳福音與社會責任共存幾乎沒有歧異,分歧點在於何者具有優先性?萊特(Christopher Wright)不贊同這種優先性、兩極化的二元劃分,8原因之一是布道的優先性在我們眼前的處境不一定容許我們這麼做,也並未反映耶穌的作風。他提出「終極性」的替代思維,9我們可從人類需求圈的任何一點,進入宣教的回應圈,幾乎任何起點都可以是恰當的,可能是扶貧、救援、教育、醫療,甚至是商貿等,也許端賴眼前最迫切或明顯的需要為何。宣教不一定是始於布道,但至終若未包括宣告神的話語、基督的名、悔改的呼籲、信心、順服的話,這樣的宣教就是仍未完成任務;是有缺陷的宣教,並非整全的宣教。馮浩鎏同樣強調:「宣講基督雖未必是我們的起點,但必須是我們的終點。」 10

2010年第三屆洛桑大會,開普敦承諾宣布:11「整全的宣教意味著察驗、傳講並活出聖經真理,福音就是神的好消息,是藉著十字架和復活的耶穌基督傳給我們個人、社會和受造之物的好消息。這三方面都因為罪而破碎和受苦;都包含在神的救贖之愛和神的宣教當中;都必須作為神的子民整全宣教的一部分。」萊特肯定會議的貢獻:「如果1974年的洛桑盟約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授權,來恢復對符合聖經之真實使命的綜合和整體理解,即本質上包括傳福音和社會責任,那麼開普敦2010年應該標誌著這一恢復的鞏固,並使我們所有人能夠與世界上那些一直對福音和使命有著如此理解的教會一起前進,不受西方二分法的阻礙。」12

結語

整全宣教在中國汶川大地震這類自然災害發生後的宣教行動中得著驗證:基督徒志願者當下直接布道被視為卑劣的行徑遭受驅逐;愛心行動所建立的關係及獲取的信任卻能成為日後宣揚福音的橋樑。在穆斯林世界大膽、直接的口頭見證形式會造成冒犯和猜疑,在文化上是不合適的,許多其他形式的見證(例如通過生活和行為)可能是在最初敏感處境下最合適採用的方法;將基督信仰融入到工作中,這可以成為宣教士最有效的見證。整全宣教整合了信仰與生活、言語和行動、宣講與臨在,這種對基督教使命的整體理解深深植根於舊約和新約猶太基督教信仰的聖經神學,值得宣教士在禾場反思實踐。

  1. Brian Woolnough.(2020).Good News for the Poor – Setting the Scene. In Woolnough, Brian and Wonsuk Ma(Ed.).Holistic Mission: God's Plan for God's People. (pp. 3-16)http://digitalshowcase.oru.edu/re2010series/
  2. 引自萊特(2011)。上帝子民的宣教使命(鄧元尉/祁遇譯)。橄欖。頁484。
  3. 轉引自斯托得(1994)。當代基督教與社會(劉良淑譯)。校園。頁23。
  4. Al Tizon.(2010).Precursors and Tensions in Holistic Mission: An Historical Overview. In Brian Woolnough and Wonsuk Ma(Ed.).Holistic Mission: God’s Plan for God’sPeople. (pp. 61-75)
  5. 完整文獻可見 https://lausanne.org/zh-hant/covenant-zh-tw/lausanne-covenant
  6. Scott Moreau(2016)。宣教(Mission and Missions)。大使命雙月刊,124,頁28-30。
  7. 引自James Nkansah-Obrempong(2017). Africa's Contextual Realities Foundation for the Church's Holistic Mission.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Mission,280-294. http://DOI:10.1111/irom.12186
  8. 萊特(2011)。上帝子民的宣教使命(鄧元尉/祁遇譯)。橄欖。頁486-489。
  9. 萊特(2011)。宣教中的上帝(李望遠譯)。校園。頁366-374。
  10. 馮浩鎏(2011)。神的使命──啟動新步伐。宣教運動一百年。華福中心。
  11. 全文詳見https://lausanne.org/zh-hans/content-library-zh/ctc-zh/ctcommitment-zh
  12. Brian Woolnough and Wonsuk Ma(Ed.).Holistic Mission: God's Plan for God's People.

主題文章

真的什麼都是宣教嗎?
對廣義宣教定義的反思

在30年前台灣的教會裡面,每個暑假常常會有不同的弟兄姊妹組隊,到台灣不同的偏鄉小鎮去做福音事工。他們帶活動,發福音單張,辦暑假聖經學校,提供多元的社區服務。這些弟兄姊妹的腳蹤,走遍了台灣的偏鄉小鎮,帶來很多祝福。如果我們拿起30年前的教會週報,這些隊伍都被稱為「福音隊」。30年後的今天,教會還是一樣去同樣的地方,弟兄姊妹還是去類似的地方服事,但是「福音隊」這名詞已經很少出現在教會週報了,現在一樣的隊伍大多都被稱為「短宣隊」。

在廣義宣教定義裡,大部分只要有福音傳遞的事工,現在都會被稱為「宣教事工」,而很自然的,任何需要福音傳遞的地點,就會被稱為「宣教工場」。現在有校園宣教、社區宣教、多媒體宣教、網路宣教、音樂宣教。我們常常會聽到「每個人都是宣教士」、「只要在職場跟同事傳福音,或是在學校作見證,我們就是在宣教」(我十幾年前牧會的時候,在講台也講過一樣的話)。我有一次聽過一個講員說,「只要父母跟孩子分享福音,父母就是宣教士」。當然這些話的背後,都是想要廣傳福音的心志。在職場、學校與家庭所做的福音傳遞,都非常重要。但是,就像有一位作者說過:「當什麼都是宣教的時候,那什麼都不是宣教了」(Denny Spitters, When Everything Is Missions)。在同文化裡,跟身旁還沒有信主的人分享福音,本來就是基督徒的本分。如果跟鄰居或者家人傳福音就是宣教的話,那麼早期的宣教士就沒有理由要離開他們的本族本家,來到亞洲把福音帶給我們。

我的意思並不是建議教會把名稱都改回來,或者是用一個批判性的聲音說,這些事工不是真正的宣教。不過為了完成大使命,我們必須來思想華人教會的現況:我們已經把所有福音事工跟宣教畫上等號,而這個「等號」讓我們的宣教事工失去了方向性與迫切感。

透過宣教機構和跨文化宣教士的呼籲,我們知道全世界還有很多沒有聽過福音的民族語言性群體*,他們講著我們聽不懂的話,住在我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他們今日的處境是在一個沒有聖經翻譯、身旁沒有基督徒,他們同文化的世界中,沒有教會暑假會差派基督徒去分享福音。這些族群如果沒有一些人離開自己的本族本家,搬到他們中間,以謙卑、道成肉身的樣式把福音帶給他們,建立本土化的教會,那麼他們從生到死是完全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

跨文化未得之民的需要一直都存在。在2023年的今天,宣教資訊爆炸,有人說我們要走到地極,其他人說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宣教,要留下還是要走出去,需要到底在哪裡?在這樣的處境裡面,教會牧者跟弟兄姊妹在宣教大會的熱情之後,往往不知道要如何踏出下一步。在那麼多不同宣教事工的選擇之中,本來有限的資源一次次地被分散,而弟兄姊妹想要回應大使命的心卻無法啟動。我們必須要問:大使命有沒有方向性?

羅馬書第15章,保羅說了一段我們都很熟悉的經文。他說:「我立了志向,不在基督的名被稱過的地方傳福音,免得建造在別人的根基上。就如經上所記:未曾聞知他信息的,將要看見;未曾聽過的,將要明白。」相信這熱血的經文激勵了很多宣教士,也呼召了很多弟兄姊妹走上宣教的道路。‬‬‬

但是之後保羅在15章23節說了一句「有點奇怪」的話,他說:「但如今,在這裡再沒有可傳的地方……」為什麼他會說這樣的話呢?保羅寫羅馬書的時候人在哥林多,15章19節提到他「從耶路撒冷,直轉到以利哩古,到處傳了基督的福音」,如果我們看當時的歷史狀況,那時初期教會開始也才三四十年的時間,在這些城市裡還有很多未信的人,保羅怎麼會說在那些地方「已經沒有可傳」的呢?‬‬‬

在策略上我們其實可以看到,保羅把「傳福音」與「宣教」作了區別。在這些地方,一直都有傳福音的需要,但是保羅跟其他使徒已經在那些地區建立了教會,保羅會說那裡沒有可傳的地方,是因為當地福音的需要「已經有教會」擔當起重任,而他對「宣教」的呼召是這樣認知:繼續往前走,到那些還沒有教會能夠擔當福音工作的地方,把耶穌基督的名傳開。

2023年的今天,我們身旁的未信者絕對需要福音,但是他們已經有機會聽到福音了,這個機會就是「我們」。如果我們用保羅的角度來看宣教事工的方向,大使命的方向應該很清楚地往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民族語言性群體。

在這裡保羅並不是說宣教比傳福音還重要,但是他清楚地把這兩個事工作了區分。保羅很重視傳福音的事工,這也是為什麼他叫提摩太繼續在以弗所忠心牧會,也叫提多留在克里特島教會興起下一代的長老。所以我們還是需要有些人「留下來」,忠心接受裝備,服事教會,在本地傳福音;但是從保羅對「大使命」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下一步是要繼續往那些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地方去。

從全球宣教統計來看,現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宣教士是在已經有當地教會的地方服事。任何在福音上所做的事工都有永恆的價值,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區分「傳福音」跟「宣教」的不一樣,那麼我們的人力與資源會繼續分配不均,那些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未得之民,也只能繼續等待福音的來臨。

耶穌兩千年前所交付給我們的任務,有清楚的「方向性」與「區域性」:

「使萬民作我的門徒」,以及「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和撒馬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這裡的「萬民」不是指所有的人,而是指全世界所有具獨特文化語言的族群。而從「耶路撒冷」直到「地極」也應該提醒我們,只向同文化跟身旁的人傳福音是沒有辦法完成大使命的。神的心意當然是「不願有一人沉淪,乃願人人都悔改」(彼得後書3:9),但是耶穌留給我們的命令裡,清楚把跟同文化、身旁的人傳福音,與跨文化宣教作了區分。

其實我們有一個很容易檢驗宣教策略的方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早期西方宣教士套用我們現在的宣教策略與定義,他們還會一樣來亞洲傳福音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我們就需要檢驗我們對宣教的定義。當我們在紀念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馬禮遜(Robert Morrison)這些宣教偉人的同時,讓他們對大使命所領受的方向性也成為我們的方向。華人沒有辦法留在原地來還我們福音的債。

在兩千年後的今天,耶穌清楚的命令被廣義的宣教蓋住了。我們絕對相信及認同,現今教會的任務包括在自己的城市、文化語言裡廣傳福音。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將傳福音跟宣教當作兩個分開的事工的話,那麼全世界現在沒有福音的族群,將會沒有機會聽到神的話語。

現今全球華人教會需要更多委身走進跨文化宣教,我們也看到有越來越多的教會開始回應這呼召。但是跨文化宣教比向同文化群體傳福音,需要付上更多代價與時間,面對語言與文化的隔閡,宣教士需要長期委身,學好當地語言,了解當地的文化,從陌生的外人到成為可信任的朋友,建立屬於當地人的教會。有時候這看起來像是不可能的任務,但是既然聖經很清楚地命令我們要把福音傳到萬族萬民中,就讓我們的腳步,繼續往那些還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族群中前進。

編注:

民族語言性群體

宣教領袖多次群策群力,為「族群」這一概念尋找最適切的定義,好衡量出大使命的整體進度。他們提出四個認識「族群」的角度:族群版塊(Bloes of People)、民族語言性群體(Ethnolinguistic Peoples)、社會性群體(Socio Peoples)和極同群體(Unimax Peoples)。

溫德、賀思德編著,《宣教心視野》,22。新北市:橄欖,2017)


主題文章

歐洲,宣教禾場?!

主後1989年,在菲律賓的馬尼拉舉辦了第二次洛桑世界宣教大會。期間,路易士布希(Luis Bush)提出了影響至今的「10/40窗口」概念。所謂的「10/40視窗」是指生活在北緯10度到40度之間的居民,應當是眾教會同心協力主要傳福音的對象。原因也很直觀,生活在那個範圍的非信徒占當地人口多達90%左右。相應的,那個地區的宣教難度也是最高的。因此,「10/40視窗」概念的提出,就是希望普世教會能夠把宣教的「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個宣教方向很快得到了與會者的接納和認可,並在接下來幾年裡推廣到世界各地。在各地牧者和宣教機構的倡導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世界各地的教會都集中各種資源,投入到「10/40窗口」的宣教事工當中;甚至時至今日,依舊如此。

然而,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是,如果我們上網查找「10/40視窗」的示意圖片,很多穆斯林、佛教徒、印度教徒、以及其他宗教的信徒聚集地區,都會被特別標明,也的確吸引了看到圖片之人的眼球。毫無疑問,那些特別渲染出來的地區,的確是重點的宣教禾場。但是,同樣落在「10/40窗口」裡面的,還包括了南歐的部分地區。即便如此,卻幾乎沒有宣教機構,把歐洲定義為宣教禾場。

歐洲之所以沒有成為各個宣教機構關注的重點對象,的確是有其緣由的。縱觀教會歷史,從彼得和保羅在羅馬殉道,到成為帝國信仰,藉著修道運動的發展宣教和東征,再到經院神學、宗教改革、宗派形成、清教徒和敬虔運動、以及新舊正統主義等等,教會歷史中的大事件都是在歐洲開花結果的,更別說影響近現代宣教浪潮的大復興都是源於歐洲教會。眾人皆知的倫敦傳道會建立於1795年,並於隔年差派宣教士去往不同的地方。從那時到1945年,倫敦傳道會總共差派了1,800位宣教士,包括我們很熟悉的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92-1834)、李文斯頓(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和李愛銳(Eric Liddell,1902-1945)。在二戰之後,這個名聞遐邇的差會,在和其他兩個機構合併後——大英國協傳道會(Commonwealth Missionary Society)及英國長老會差傳委員會(Foreign Missions Committee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of England)——成為了今天依舊活躍於宣教的世界傳道會(Council for World Mission)。因此,但凡學過教會歷史的信徒,都會有一個有事實、有數據支持的信念,那就是,歐洲既然很長時間都是養育、栽培和差派宣教士的地方,今天依舊是積極參與宣教的中堅力量。

可歎又可惜的是,事實並非如此。因著各種因素,近一個多世紀以來,無神論者和其他宗教的信徒人數在歐洲迅猛增長。基督徒的迅速勢弱是肉眼可見的。因為這份刊物的讀者群體是華人信徒,筆者就集中分享歐洲華人信徒的境況,以點帶面地呈現歐洲基督教會的頹勢。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歐洲迎來了第一批來自華語地區的移民。80、90年代後,隨著中國開放,華人逐漸加快了移民歐洲的腳步。尤其是在具有大赦政策的西班牙和義大利,浙江和沿海一帶的華人大量湧入。南歐的華人查經班和團契大多在那個時候出現。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早期的查經班逐漸蛻變,建立成為教會。

為了滿足各地華人教會對教牧人員的需求,國際歐華神學院於2007年成立,並開始專心培養歐洲的華人傳道人。自從建校以來,歐華已經為歐洲11個國家的華人教會,培養了超過百位畢業生。這個資料是什麼概念呢?如果我們放在一個更大的圖畫中來看,或許會更明顯一些。

歐洲目前大約有330個相對穩定的華人信徒聚會點。其中,大約有280多位全職傳道人在服事。目前,這些全職傳道人中,從歐華畢業的學生是87位。從神學院的角度來看,這麼多的畢業生在各地教會服事,這當然是值得感恩的。但是,這樣子夠了嗎?答案也很清楚,絕對不夠!

然而,這個「不夠」具體有多不夠呢?單是已有的聚會點還繼續需要傳道人,紮下根去長期耕耘,更別說尚未有聚會點的地方了。根據各種網站列出來的資料,歐洲目前大約有近三百萬的中國人,分散在歐洲各地。如果我們以各地華人信徒和當地總人數的比例來計算平均值的話,目前歐洲大約有兩萬五千到三萬左右的信徒。而我們能統計到的有280多位牧者。也就是說,每位傳道人平均要負責牧養100位左右的信徒。如果這個比例乍看問題不是很大的話,那麼我希望特別凸顯的挑戰至少有兩個:首先,歐洲單單就還有兩百多萬人等待聽到福音。其次,歐洲華人的教會和牧者與會眾的分布極度不均勻。

上文提到,歐華的畢業生分布在歐洲的11個國家,而歐盟有27個國家。換句話說,歐華的畢業生還沒有服事到一半的歐盟國家。如果我們再加上不是歐華畢業的傳道人之後,也只有擴大到17個國家。所以,資料很直觀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不是每個國家都有教會和傳道人。因此,理論上一位傳道人平均牧養100位左右的會眾,是根本不存在的假設。會眾生活的地區,不一定就剛好有傳道人在附近。比如波蘭這麼大一個國家,全職傳道人不僅是鳳毛麟角般的稀缺,而且基本集中在首都華沙。這樣子的不均勻分配在羅馬尼亞、白俄羅斯、黑山共和國、拉脫維亞等地區,東歐地區就更加嚴重了。如果東歐華人相對少,還可以是一個解釋的話,那麼法國的例子就更加令人震撼了。據統計,法國的華人大約在70萬上下,分散在巴黎、里爾、馬賽、里昂、圖盧茲等等大城市。而全法國35間左右的華人教會和傳道人,基本都集中在巴黎。其他95%的法國地區只零星有幾間教會,和非常少的傳道人而已。

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教牧人員的分配不均呢?原因當然有很多。最直觀的當然是,大城市的華人人口一定是相對多的,也便於教會的建立和事工的開展。相應的,人多、資源多的教會也有能力培養和聘任全職牧者。而全職牧者的委身服事也自然會讓教會有更好的發展。這是一個值得感恩的良性迴圈。

歐洲的華人教會面對的挑戰是,這樣子健康成長的教會並不多。換句話,還有很多很多人口相對稀疏的地區,等待著全職傳道人去那邊,長期委身地耕耘和牧養。那些地區裡面的小教會和團契,也正是因為沒有全職傳道人,所以一直在萎縮;而縮得更小的團契和查經班,更沒有能力聘請全職傳道人。在這些團契和查經班裡面的信徒,即使有感動和負擔,也的確會面對更多的實際難處,更不容易走出來,全職來服事。這個惡性循環是很多地區的一大挑戰。怎麼回應呢?其實,歷史已經給我們一個可以借鑒的模式。

200年前,來中國宣教植堂的宣教士們,他們可以撐下來,最重要當然是因為有神的恩典和榮耀的呼召。但同時我們也看到,他們身後也有差會在靈命和人力、財力上的大力支持。差會的存在和運作,也就是把眾教會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資源集中起來的機構,是那個黃金宣教世紀的關鍵因素之一。今天在歐洲華人並不密集的那些地區,相對弱小的團契和查經班,幾乎沒有能力支付全職傳道人的生活,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我們能不能重新撿起19世紀差會的國度胸懷和勇氣,幫助更多有心服事的弟兄姊妹,可以少去一些生活上的顧慮?讓他們可以全心投入到神國的事工、教會的建造上。求主開恩!

歐洲華人教會有多需要傳道人,歐洲各國也就有多需要。即便歐洲曾經是,甚至上個世紀初還是差派宣教士最密集的地區之一,現在已經成為需要各個宣教機構和各地教會扶持代禱的宣教禾場了。懇求全地的主把歐洲教會的需要和負擔放在祂子民裡面,同心來復興這塊曾經是宣教基地的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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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工人強處與弱點的拉鋸戰

「有一些人在各方面都做得不錯,但也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另外有一些人,強處很明顯,弱點也很明顯。」在和一位長輩分享自己事奉的近況和心情時,他這樣說。

我完全認同他的觀察,因為我深深體會自己就是他說的第二種人,而他則說他自己是第一種人。那一次的談話,主要就是敘述我在事奉上面對自己強處和弱點時的掙扎。其實,在過去26年的全職服事生涯裡,這種拉扯一直未真正停止過。我感覺一直受到自己的缺點所牽累和捆綁,以致在服事上倍感灰心,與此同時,又因為集中精力想要突破自己的缺點,耽誤了自己長處方面的正常發揮。

透過本文,我想分享自己在事奉上面對自身強處與弱點時的掙扎與反省,希望能藉此機會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同時希望給予一些和我面對相同問題的同工一些啟發。

容我把強處和弱點分為恩賜和性格兩大方面。前者關乎一個人用在服事上的某些技能,尤其是聖經中所列的各種恩賜,諸如講道、教導、音樂、治理、輔導、傳福音等等。性格方面則關乎一個人的人格特點,這些特點是先天和後天因素混合醞釀出來的,例如坦率、含蓄、衝動、內向、開朗、悲觀等等。

我承認,我恩賜上的強處很明顯。除了講道和教導,我還可以做一些較少人能做到的事,如畫畫、創作詩歌等等,這些強項讓我收到世界各地的邀請,去主領各種特會。我還有一個特別技能可作為「賣點」,即能邊講道、邊畫漫畫。這可以吸引會眾的專注力,也可以強化我的信息,讓人對信息重點印象更深刻。此外,我也常在聚會中使用自己創作的詩歌,配合所講的信息,有效激發起會眾的情感對信息作出回應。

與此同時,我的弱點也是很明顯的,明顯到很多一般傳道人都能做好的事,我都做不好。例如,與人建立個別而親密的關係。在神學研究所讀書期間,我被委派到一間教會服事,當時接到的第一項服事就是新人關懷,這項服事包括在每個週末,要按照來賓資料卡上的紀錄,逐一打電話給這些來過教會的新朋友,關心他們的近況,並繼續邀請他們來教會。坦白說,這個事奉真的讓我非常戰兢和恐懼,因為我不懂得如何跟陌生人談話,場面經常陷入尷尬。有時候,要我刻意打電話關心自己的細胞小組組員我都會很猶豫。

這個弱點在更早的經歷中我就意識到了。那時,我們夫婦在另一間教會服事四年,其中三年只有我們夫婦在那裡服事,第四年來了另一名神學生一起配搭。同工多了原是好事,可以分擔工作,也可以彼此取長補短。但當時我的心裡卻出現不平衡,因為那位神學生的親和力非常強。漸漸的,我發現會友跟他的關係比我這個在他們中間已經服事三年的傳道人更親近,很多關乎會友的消息他都知道,而我卻後知後覺。

既然每個人都有強處和弱點,我個人認為找尋適合的事奉工場就顯得很重要。如果一個工人在某方面有明顯的恩賜和性格特點,而他所在的工場卻沒有發揮餘地,很容易灰心,也很難服事得開心。理想的狀況是一個讓工人可以盡情發揮長處,又不需要碰觸其弱點的地方,但這樣的工場根本不存在。而且,這種人想像出來的「理想」,在神的計畫中卻不一定理想,因為人可能在那種環境中就不再長進,也不懂得倚靠,而這兩者其實就是神對祂僕人最重要的心意。好消息是,有時神會用我們的缺點,好讓我們經歷祂的大能,而我們也有必要去對付這些缺點。同樣的,有時神會讓我們強處受挫,好讓我們知道事奉更重要的元素是倚靠神。

缺點如果不加以彌補改進,往往會限制住我們的優點。以我個人為例,上述提到我經常受邀到各地講道,尤其是以漫畫、詩歌和信息結合的獨特布道方式,總是受到各地華人教會歡迎。然而,這些才華在一個長期牧會的教會卻不一定長久奏效。這不僅僅是因為所使用的方法不再讓他們感到新鮮而已,連信息的感染力也大有不同。我發現,即使是同一篇講章,都會有兩極化的評語。當我出差到別的教會去領會的時候,有很多聽眾給我的回應是,很實際、很接地氣、不抽象,使他們很受激勵。可是同樣的講章,用同樣的方式在我自己牧養的教會講,會眾的回應(通常是透過其他的人)卻是不實際、不接地氣、很抽象,覺得與他們無關。為什麼?關鍵因素出在我的弱點——很難與人建立個別、親密的關係。牧會講求關係,如果牧者沒有和會友建立親密的個別關係,而會友又常常在教會看到牧師,牧師所講的內容就會受到關係狀態的阻擾。可見,不是講道的內容或方法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弱點牽制了強處所發揮的效果。

那怎麼辦?首先當然是改善弱點。坦白說,我過去多年也努力地學習和改進。相較於剛出來全職服事的時候,已經大有進步,這一點我太太最清楚。然而,與其他個性很容易跟人建立關係的傳道人相比之下,我還是做得沒他們好。另一方面,由於需要經常做和自己本來個性相違的事,往往會影響服事的士氣,打擊事奉的熱忱和自信心。如果是一個普通的信徒,這個弱點在教會生活影響不大,別人也比較能接納,不會刻意要求他作出什麼改變。但身為牧者,會眾就會期待他有所改變。至於能否徹底或迅速改變則因人而異,有些人可以,有些人比較難做到。要是改變不來,長期下去無論對事工或傳道人自己都不是好事。試想想,一個性格含蓄內向的人,被一群活潑的人包圍,期望他也能像他們一樣,那是多大的壓力和痛苦!

除了改善弱點,我們亦可尋找互補的同工。我的弱點對另一些人而言可能正好是他們的優點,如果能夠找到這樣的同工,再好不過了!一方面他可以運用他的強處來滿足事工相關的需要,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藉著和他配搭而從他身上有所學習,以求長進。然而,按照我個人的經驗,我們需要在心態上有所預備和調整,因為人比人難免會心懷不平。一旦沒有處理好,可能就變成了掃羅嫉妒大衛的事件重演,導致我們可能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使命(對掃羅而言就是專心治國),不自覺地被不平衡的心理所驅使,去做一些破壞關係的行為(掃羅的例子就是去追殺大衛)。感謝神,雖然在上述提到和一個滿有親和力的新同工配搭的那段時間,心裡確實偶爾會不舒服,但我們一起配搭的那一年並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相反的,我們的關係維繫得非常好。即使到了今天,我每逢有機會到他服事的城市,都會找他喝茶聊天。我究竟是如何調整當時的心情呢?首先,我會把自己的感受坦誠和太太分享,此外,我們三位同工每個週末也會一起分享禱告,不單是為事工的需要,也為我們能帶著正確心態和合一的心來服事禱告。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很快就進入半百),我就越傾向於考慮尋找更能讓自己好好發揮長處的工場。年輕的時候可塑性高,要突破個性的缺點、承擔新事奉、培養新習慣都比較容易,何況有些功課是不得不學的,所以什麼都應該嘗試,在其中謙卑學習,讓自己被磨練得更成熟,成長得更全面。事奉經驗增多之後,從經歷中學得的功課多了(當然不可能所有的都學過或學會了),也更多了解了自己的局限和特點,就希望降低缺點對優點牽制,讓自己能有更多空間和時間去從事自己擅長的領域,也能做得更加得心應手。畢竟,能好好事奉的年日肯定是在逐漸減少。因此,如果我所在的崗位不太適合我,而我又能找到更適合的人選,為了事工能夠更好地發展,就應放手交棒。如果有別的工場更需要我所擁有的恩賜、也能接受我的個性特徵,也應該認真考慮轉換。無論如何,這一切必須在妥善安排交棒的情況下進行,而且並不排除有神不要我們離開的可能。不但如此,即使換到了新工場,也不要設想那裡一定可以百分之百地讓我們如魚得水,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難題,也必有新功課是需要我們學習的。成長得更完備,是一生的追求。

總的來說,關於長處與弱點,我認為有以下三方面的考慮。首先,是恩賜的發揮。基本上,我們相信神賜給我們某些恩賜,就是要我們好好地使用它們來扮演自己在神計畫中的角色。所以,我們應當盡量尋找自己可以善用恩賜的工場、機構或教會,也應當盡量按照恩賜來安排工人的服事。第二,是人生的功課與成長。無論在哪一個工場,都有我們需要在恩賜和性格上被提升的地方,工人不應該逃避這些使我們被優化的環境。工人的塑造比事奉的「成績」更重要。第三,是神的恩典和作為。無論是恩賜的發揮或工人的長進,一切都在神的掌握中,神國工人一輩子都不要忘記順服和倚靠,使我們的優點和缺點都榮耀神。


芒果樹在微笑

神學生消失的迷思

宣教士即或在不同領域參與事奉,也常常感受到「要收的莊稼多,做工的人少」的逼切感。尤其在教會牧養的弟兄姊妹,總不禁向我慨嘆:「每年都有神學生畢業,但教會總是不夠牧者。有的明明經教會推薦到神學院裝備,畢業後卻不願回到母會事奉。神學生們都到哪裡去了?」

每個學年都有新生報讀神學(現今神學院提供的課程越趨多元化,但這篇文章「讀神學」指神學院為訓練牧者所提供的課程),教會也積極地推薦年青領袖接受裝備。但的確,畢業生在完成訓練後不一定願意成為傳道人,牧職的高流失率也同樣受到關注。有人會歸咎於神學生「不夠熱心」、更以為他們「貪愛世界」、背棄神「起初的呼召」。在差遣地支持神學教育的弟兄姊妹若不明白工場處境,也同樣感到失望,質疑神學生的心志或是工場神學教育的果效。今次我們將就工場神學教育的收生背景略作解說,讓大家能再思宣教士如何發展切合工場需要的神學院培訓,裝備有心志的弟兄姊妹成為上主「忠心的僕人」。

拿報名表,需要有資格嗎?

在我成長經驗裡,蒙召、報讀神學裝備為傳道,是一個充滿各樣「關卡」的旅程。進到神學院才發現,其他同學也有相似的經歷。學歷要求及教會推薦信是基本的。前者還容易處理,但要得到教會接納為神學生,除了受洗年日,也需要有一定的事奉經驗。有些教會期望弟兄姊妹報讀神學前能先修讀課程、參與領導的事奉(有管理教會經驗)、甚或先任福音幹事若干年日以了解教會運作,印證心志品格皆宜,以得到教會長執的初步接納。成為牧者還需要有明確的呼召,向會眾表明心志和見證,再加上經過教會議決,才能達到申請報讀神學的基本要求。

後來到了宣教工場,有機會在神學院接觸新生。學生們對我這「外來教師」總充滿好奇。他們的開場白是:「老師你為何會離開自己的地方到我們這國家?」而我在分享後亦總會笑問:「你為何會讀神學呢?」奇妙的相遇,讓我們打開了話閘子。

讀神學,是為了讀聖經

不少學生報讀神學的原因是:「因為教會的牧師鼓勵我讀神學/讀聖經」。我留意到他們的著眼點,往往在「讀神學」或「讀聖經」而非「裝備作牧者」。這跟我們普遍理解「讀神學是回應呼召,為了牧養群羊」的觀念不同。對他們而言,「讀神學」與「成為牧者」兩者並沒有絕對的關連。反映他們在報讀神學的開始,其實已有清晰目標:「我們來到神學院,是想對聖經有更深的了解,謹此而已。」

事實上在資源有限的地方,神學院提供了升學的另一選擇,「聖經」只是其中一個專業科目。在偏遠地區事奉的牧者,本身也欠缺進修機會,亦未必能為信徒提供具系統的信仰栽培。牧者鼓勵弟兄姊妹進神學院,可能只期望他們能「繼續讀書」、「多讀聖經」;又能跳出本來的圈子見見世面、與不同堂會的信徒彼此激勵、生命有長進。當然,若他們能回到母會成為主日學老師,甚至受感召承擔牧者職分,就更是意外之喜。

事奉觀念的模造

除了聖經栽培,事奉的經驗也影響著學生們對神學生涯的期待。他們若然來自小型教會,尤其是在鄉村教會成長,教會群體普遍比較單一。年青信徒主要都是參與同齡的團契,事奉經驗主要是福音小組、敬拜事奉或兒童聚會。對他們而言,事奉最重要的是要讓「受眾」聽到福音。無論擔當任何崗位,目的都是指向布道領人歸主。所以「福音的內容」及「何時能進入福音」比預備過程、與所需的技能更為重要。因此,他們往往有強烈的布道心志,但要對事奉訓練、籌備計劃、團隊建立下功夫,或是在聚會以外花時間操練準備,有時會顯得不感興趣。

對牧職的認知

在宣教工場若是架構比較簡單的教會,領袖層可能只有幾位關係密切的執事,甚或只有牧師。神學生若抱著「只為多讀點聖經」的心態報讀神學,對牧者職責也未必會有所認知。他們認為既在神學院「讀聖經」,那傳道人的責任自然是「教聖經」。他們也難以想像牧者需要投放心力處理教會的計畫、會議、行政、關懷、財政等事務。若再加上初入牧職時承受過大的期許,便會很自然選擇離開教會另覓出路。

小結

宣教工場的神學畢業生流失存在多重原因。教會在關懷宣教的同時,應當如何思考工場上的「神學教育」?神學院真的只應聚焦於訓練牧者嗎?這真的切合宣教工場需要嗎?若我們期望神學院能訓練傳道人,那課程當如何編排?外地的神學課程適切於宣教工場嗎?在文化相異、起始點不一樣的狀況下,我們嘗試繼續思考如何按神學生的背景提供適切的栽培。(待續)


宣教士關顧

宣教士的獨處與密契

耶穌在傳道路上被眾人簇擁、推擠是常有的,甚至自己家鄉人要把他推下山崖,法利賽人吵著看神蹟,想陷害他,門徒中還有作賊的猶大假濟貧真貪財把老師告進官府。耶穌經歷的是舊約裡先知們經歷過的,也是新約保羅使徒們經歷過的,我們宣教士也會經歷。愛主越深,經歷越深,卻越喜樂,因為知道自己配為主受苦。

2003年我在創啟地區宣教,因疫苗防護不全得了天花,正值SARS期間不敢就醫,只買碘藥水讓師母每天點我全身上下不斷冒出的痘子。高燒39度到了第二個禮拜已虛弱不堪,師母還有孕,我叫她拿紙筆來開始寫遺囑,然後夫妻倆抱頭痛哭禱告。感謝神聽禱告,燒開始退了。夫妻宣教同奔天路是愛情加恩情,靈裡契合禱告更加恩愛。2005年夏天,我開始主日開車載著米袋麵粉上垃圾山傳福音,山下小朋友聽到波波波的吉普車聲就衝出來高喊著:「耶穌來了!」高興地爬上山來聚會。沒多久就進入冬天雪中送炭、暴風雪穿越冰河的場景,穿雪靴腳趾頭還是凍僵了。2009年某國家隊見我們興旺起來,想幫我們建堂作為我們併入他們宗派的交換遭拒絕,然後我們圈的那塊聚會用地,出現兩家搶當守衛打起來而鬧上法庭,甚至傳出「中國人來搶我們的地了」的流言,地和圍籬也被居民分佔,真是「奉獻到心痛為止」。我禱告思想耶穌會怎麼做?既是傳教早期,又牽扯到排華情緒,我們就悄悄地躲開了……

耶穌在加利利海邊被「追星族」追得躲到山上去獨自禱告。宣教士被人群簇擁也是常有的事,但不要被人緣好和人氣旺沖昏了頭——一個人獨處禱告神很重要,更何況他們可能只是想吃餅得飽或靠教會貪財取利。耶穌醫治十個絕症病人,只回來一個讚美神,別對信主人數太樂觀,帶人信主栽培為國度精兵是曠日費時,全人靈魂體的生命工程。也不要跟耶穌比施洗人數,傳教也有業績競爭?嫉妒心、貪念起來,教會間搶羊逼迫牧人就是這樣發生的。我學保羅,傳福音不建立在別人的根基上。禱告也不是拿神當充電寶為了應付無止境的事工,而是神的聖靈催逼你禱告,像約伯出於愛和敬畏神為孩子禱告一樣,怕你待在世界久了染上自以為義或好宴樂的習性而離開神。

我們不屬這世界,我們屬神撼不動的國,我們如羊進入狼群,所以過一個以馬內利的傳道生活非常重要!耶穌得到一個彼得非常不容易,彼得還三次不認主!耶穌三問「你愛我嗎?」那次彼得聽夫子的指導撒網打到了魚才想起整夜打不到魚被主摸著的那一夜,就崩潰了——他起來重新跟隨死裡復活的耶穌,從西門小石頭變成教會的磐石彼得。神看你的靈魂比事工寶貴!你是主的門徒,是上帝眼中的瞳仁,非常寶貴。事工可以換以利沙來做,神也可以說句話就成了,但你在事工和人群裡忙到燈枯油盡,甚至丟了生命或喪失靈魂,對自己、家人、教會、差會,對神和神的國有甚麼益處呢?

盧雲博士(Henri Nouwen)《受創的醫治者》(The Wounded Healer)說:「獨處少了密契就會淪為孤獨。密契少了獨處就會淪為佔有。(Solitude without intimacy deteriorates into loneliness. Intimacy without solitude deteriorates into possessiveness.)」神學生和宣教士有時都會孤獨,在人群裡也可能孤獨。獨行俠如以利亞見證神蹟後忘了與神持續密契的禱告,腎上腺素分泌系統關閉或創傷症候群擊垮了他,連崩山碎石都無動於衷,得靠神的使者溫柔地呼喚幫助他回神過來,吃好睡好,再叫醒他去交棒給以利沙。特會充電固然有效,大型事工前後都要有禱告網支撐,為了避免以利亞症候群,特會結束可以再做個收尾小事工(百米賽跑完再走一圈的意思),順利銜接正常生活步調。

我把Intimacy翻成密契是怕人誤會只有夫妻間基督奧秘的親密關係,其實大衛和約拿單知心朋友間的禱告,還有跟耶穌傾心吐意的禱告都是密契。但密契不是黏在一起到失去了神創造人所賦予每個人的自由意志,密契必須有神同在,不能違背聖經原則。虎爸虎媽和恐怖情人的靈可能已經被偏執和情慾佔有,嚴重到已經出現傷人或自傷行為的有可能是鬱症或被鬼附。有些人貧窮是別人的罪造成的,有些是自己的罪造成的,罪案會拖累人,撒旦邪靈會佔有人控制人抗拒福音。主耶穌是建造靈宮的房角石,也是砸碎人的石頭。有些事水太深我們只有禱告耶穌救贖,願神的旨意成就。神是我們的盾牌,親近神,魔鬼就會逃跑。有一個敏銳的靈才能在獨處和密契間平衡得自由。而敏銳的靈是靠清心禱告的聖潔生活,憂傷痛悔的心,祂必不輕看。日子如何,力量也如何。

在客西馬尼園裡耶穌憂傷地禱告,照人性是不願意喝十字架那苦杯的。門徒都睡著了,耶穌要他們儆醒禱告他們卻受沉睡的靈抑制,耶穌的獨處變成了孤獨——連父神都不聽他的禱告了!直到耶穌選擇了順服,人子與父神的密契才重新恢復。我接受全時間呼召和長期宣教呼召以及生命中的重大轉折都是在憂傷禱告中順服的結果。2011年我腎結石發作被迫回台動手術,結果我好了,神卻展開救了母親一命;兩年前我給女兒施洗,她去溫哥華唸書,我也不再憂慮,因為知道神牽她的手,神會看顧。

「從午正到申初,遍地都黑暗了。」「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耶穌雖意志上順服了神,但殉道的過程才是苦杯!筋骨和鐵釘間撕裂拉扯不說,耶穌在審判台前背負著世人的罪,億兆個罪人的卷宗,罪念和罪行都在他眼前播放快閃,聖潔的父神掩面不看,父子的密契完全斷線了!這是無法想像的苦難,比約伯在爐灰裡眾叛親離被三友和妻子唾棄還無語!這審判連天使和墮落天使以及地獄裡的幽靈都在看,全宇宙的日、月、星辰都逃避了!時空回到了創世紀:神藉著他創造萬有,神在黑暗中說:「要有光。」因著耶穌的順服,神使他從死裡復活滿臉榮光光照門徒,也因著彼得和我們基督徒的順服,世界有了光。神喜悅與人同在,我們也喜樂與神同行。耶穌說:「我外邊有羊。」有人回應喔——「請差遣我,我去把主的羊找回來。」


我們的宣教之旅

綠色國度系列8
我們的宣教之旅

回首這一路曾經有過的心情與過程,才發現七年其實很快,沒有過多的艱難反而處處充滿主豐富且奇妙的恩典,
僅以此文感謝所有的支持與奉獻,願神記念!

出發

2016年十月離開台北的那個清晨,已經是有點兒涼意的初秋,落葉颯颯地飄落一地……不想驚動太多人,只想默默地走向未知,跟隨主的帶領進入我們的應許之地。所有的緊繃、焦躁、憂鬱或傷感,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再重要了,因為有一條嶄新的道路正在前面,我們需要的只是勇敢前行。主完全明白我們裡面的沉重,祂的愛釋放我們,也更明白面對未知只能倚靠祂,而不是倚靠任何人。感謝主讓我們在出發的這一刻再度學習謙卑倚靠的功課,我們真的願意被擴張,因為跟隨主就是憑信心不憑眼見。

L城——我們來了

高陽說:「那裡沒有冬天。」於是一件冬衣也沒帶的結果是被冷到了,後來在二手市場買了外套,就這樣將就著過了一個比台灣還冷的冬天。夏天即將來臨前,高陽說:「我們需要適應本地的熱……」因此不需要使用冷氣。才到四月底我們就開始經歷火辣辣的太陽,溫度超過40度,因為乾燥,汗濕了全身很快又乾了,難怪這裡的人不需要吹風機,溼淋淋的頭髮很快就乾了。帶著許多的不解或者疑問,我們相信終究會找到答案,只是需要時間,需要理解環境的不同與文化的差異。然而五月中我們都病了,很嚴重的水土不服,一點精神也沒有,經過中醫師的針灸調理,整整三個禮拜之後我們才慢慢地緩過來。醫生唯一的建議就是:「太熱了,你們需要儘快安裝冷氣。」前輩的建議是:「你們需要出去放鬆一下,可能是太緊繃了。」於是六月底,我們到此的第八個月後,去了山上避暑一週,這一週讓我們明白一件事——休息是必要的,也幫助我們在之後的日子裡更加懂得鬆弛有度。很多事情不能著急,很多東西會在時間裡慢慢變得熟悉,把異域變成故鄉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時間醞釀。

主的奇妙帶領

進入L城的第三週,在公園遇見想要運動的婦女,於是相約一起運動。第一個婦女運動班就這樣開始直到如今,七年過去這群婦女格外地珍惜每週相聚的時光,不是因為運動而是一起聊天享受彼此關懷的美好。

之後我們開始有了很多的M鄰居、朋友,生活變得忙碌,因為常常要去關懷就得花時間與他們一起喝茶聊天,甚至有時喝茶從下午到晚上……

去年村子裡的兒童事工開始了,今年十月為止已經進入第四季,村民的反應很熱烈,老師和同工也都很興奮,我們鼓勵本地同工一起來愛M民,等待主的時間領人歸主。

跨入宣教已經第八年了,我們期待更多人看到、認識到那些以為很恐怖的人,其實熱情友善!我們的宣教經驗沒有轟轟烈烈,卻充滿主的奇妙恩典。


宣教同路人—你的參與

我,和華傳辦事處的點滴……
以動員者身分參與宣教

回顧人生的軌跡,如果說基督是我人生的中軸(或縱軸),那麼宣教就是我生命的橫軸。許多人認為,基督徒的起點是在於決志祈禱的那一刻,從那一天開始基督才是他們人生的焦點。可是聖經明確地告訴我們,神的揀選是從創世以先就開始了,所以基督由始至終都應該是世界的中心,當然這一切也發生在我這微小的人身上。

宣教成為了我人生的主題,猶如人生是在時間線上向前邁進的,宣教的內容不間斷穿插在我人生中。這也是許多宣教士寫照。宣教士的生命連於基督,並以宣教為生命的導引。

什麼讓我走上宣教的軌道呢?這要回到我的中學時代。那時我跟著父母移民到加拿大,而這也是我生命被福音翻轉的開始。到達加拿大後,我開始接觸基督徒。了解福音的內容後,我很快就成為基督徒,且時常為耶穌的拯救而感恩。我深知道上帝憐憫了我這位罪人。與此同時,我也時常發問,什麼是我生命的目標呢?我既成為了基督的跟隨者,我當做什麼呢?這個問題一直徘徊在我腦海中。

神在一次短宣旅途中,回答了我這個問題。因為家族的背景,我一直嚮往到訪南美洲。曾祖父曾移居秘魯,結婚生子。相信這也是不少廣東地區僑胞的家族背景。神使用了我這個小小的家族背景,成為我第一次參與短宣的動力,也確定了我對宣教的呼召。那次短宣經歷,對我而言是非常震撼的,文化上遇到大幅度的衝突。在言語不通的環境下,我萌生了學習西班牙語的念頭。短短十天,我對拉丁美洲的文化產生了興趣,更重要的當然是人們對基督福音的需要。因此,我回應了神的呼召。

領受呼召後,神帶領我到巴拿馬接受初步的神學裝備,繼而到墨西哥訪宣,之後五年以宣教士的身分在哥倫比亞服事。這總括了我在宣教路上的第一個階段。後來又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回到神學院裝備,神再次給我機會到訪阿根廷、烏拉圭及巴西。一直以來,神不斷給予我對拉丁美洲散居華人的負擔。我經常希望能向他們傳福音,帶領他們成為主的門徒。這些年宣教的參與,讓我對宣教的觀念也更加清晰。

工場上最大的挑戰及困難是什麼呢?我的答案是文化差異。文化差異可說是從頭一天直到如今都面對著的一個挑戰,亳無疑問這在宣教上是一個重要課題。一方面福音需要完整及準確地傳遞出去,另一方面,福音也必需跟對象接軌,產生深入處境化的效果。這是挑戰的所在。

雖然我面對的福音對象是以華人為主,可是,單單在異地生活上的適應,就成了一個鴻溝。記得有一段時間我與哥倫比亞人生活在一起,他們習慣以冷水洗澡,而且覺得這樣才是健康的方法,我非常不適應。另外,在適應文化的過程中,也會遇上尷尬時刻。拉丁美洲人對音樂非常敏感,一聽到音樂就會翩然起舞——我這個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看的人,我的各種動作就只會成為笑聲的源頭。雖然福音的對象都來自廣東,跟我說同樣的語言,可是,文化上仍然有差異。無論是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及世界觀都與我截然不同,所以要跟他們有共同語言,是需要多走好幾里路。這些年來我不間斷地學習,也不斷地在神面前謙卑自己,祈願更有效地把福音傳給他們。

時光飛逝,進入華傳當宣教士至今已有十個年頭了。2023年更是我在華傳服事嶄新的一頁。六月底陳啟猷牧師退休後,7月1日起我正式擔任美國辦事處主任一職。這樣的改變給我帶來期待,也充滿挑戰。一方面,我相信神會使用我過去在宣教工場上所學習的一切;另一方面,盼望能從辦事處的角度去了解宣教士的需要,帶給他們更大的益處。我為華傳在美國地區所扮演的角色深深感恩,前輩們都成了美好的見證。我也期待著神帶領美國辦事處進入一個新時代,因應時代的變遷而作出相對的回應,讓宣教、傳福音的策略與這個時代的挑戰對話。因此,我所要面對的挑戰是,「如何在今天華人教會中作好推動宣教的角色?」「我又該如何在這時代動員新一代的宣教士?」我相信必須從好好了解今天北美洲的華人教會來著手。

接下來,我將聯繫教會一同發掘對宣教有負擔的基督徒,與他們分享我對宣教的了解及工場上的需要。組織跨文化體驗營及短宣隊都會是我計畫中的重點。我希望看到更多以家庭為單位的短宣隊。因為我深信宣教的使命應當傳承下去,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子女從父母身上看到宣教的見證。

我想宣教不單是回應大使命的行動,宣教同樣是由愛人如己的大誡命所產生的結果。所以,宣教總是帶著行動,以愛為出發點,謙卑服事,宣講福音。這一切都是為神的榮耀而作。盼望神繼續在美國興起宣教團隊,讓教會參與在神國度裡所要成就的事。


宣教同路人—你的參與

蓄勢待發
人生不設限

當神將我們從烏克蘭帶領進入匈牙利後,聽到的第一個資訊就是:我們只能在此停留一個月。在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位不曾相識的姊妹告訴我,她有感動為我們辦身分,她的移民律師沒有失敗案例。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就配合這位姊妹準備各樣資料。一些很難辦理的資料,或者需要很長時間的,到我們這裡卻都出奇地順利和有效率,這位姊妹不止一次流著淚說,她看到了神的同在。當然我們的心,也在這一次次的事件中被安慰著,感動著。

三個月後,我們匈牙利的居留證辦下來了。律師和這位姊妹都驚呆了,本以為最多是兩年,最大機率一年,沒想到的是,移民局給了我們三年。這是不曾出現的年數,很多人第一次辦居留最多就是兩年。正是這三年,讓我明白神的心意,是要我去讀神學受裝備。因為當神沒有讓我們回祖國時,我和丈夫就詢問神的心意,我們得到同樣的感動——我要去神學院接受裝備。於是,我們開始去了解各個神學院。各種現實因素考量,最後我們鎖定了義大利華人神學院。但那時的結果是,他們沒有辦法辦身分——而此時,三年的居留,剛好是讀書的年分,因為都屬於歐盟國家,我可以拿匈牙利的身分去義大利讀書。

事情發展到這裡,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我只要安心讀書就好。但沒想到的是,神感動我丈夫的心,讓他再次回到烏克蘭去幫助那裡的人。這一路走來,我們從神和弟兄姊妹那裡,得到了太多的關愛和幫助,如今我們穩定了,沒有理由不去幫助那些此時正在黑暗中的人們。於是,我和女兒留在了義大利,丈夫重新回到了烏克蘭。

本以為每天只上半天課,帶著女兒讀書沒有太大問題。但實際上太多瑣碎事情挑戰著我的承受力。不上課的時間,也是女兒放學的時候,小小年紀自然無法安靜待在宿舍。於是,當我的同學在讀書寫作業時,我要帶女兒出去玩。這讓我產生深深的焦慮,怕自己的進度趕不上同學,怕自己最後的成績分數會很難看,特別是希臘語和一些聖經科目需要大量背誦。於是,我只能一再壓縮睡眠時間。而這樣的結果就是,我病倒了!病倒了,依然要接送孩子,照顧她。有時,孩子生病了,受傷了,學校放假了,總是有各種各樣事情不停地發生。每次疲憊到極限的時候,只能流淚對神說:「神啊,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很多人問我:「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這麼難,還會讀嗎?」我的回答是:「肯定不讀!」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總是在問,為什麼神總是默許這麼多雞毛蒜皮的事情發生?祂讓我看到,在服事上,其實大部分也都是雞毛蒜皮的事,而祂總是用這些瑣碎事情訓練我們的靈命!我明白神的心意,不單是要我在知識上有裝備,祂更渴望我在靈命上成長。感謝神,祂沒有讓我預先知道所要經歷的,這使我有更多的機會來依靠祂,經歷祂。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女兒每天放學會說:「媽媽,我班同學今天不開心我要為他禱告。媽媽,我們趕快來謝謝上帝,祂今天幫助了我。媽媽,你不用擔心,上帝會幫助我們的。」

我想這就是我們作為基督徒的一個特別之處,不為自己的人生設限,將自己安心交在祂手中,順服祂的帶領,我們將經歷到——原來我也可以!原來我的人生處處是精彩!


宣教同路人—你的參與

我們城市和社區的跨文化宣教

踏上宣教路

我叫詹姆斯,和妻子在中東服事超過了25年。多年以後回憶起來,我們至今仍對神所做的事感到驚奇。這些事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也超出了我們的期望。過去三年,神讓我們經歷「神為愛祂的人所預備的,是眼睛未曾看見,耳朵未曾聽見,人心也未曾想到的。只有神藉著聖靈向我們顯明了……」(林前2:9-10)。「人心多有計謀,惟有耶和華的籌算才能立定。」(箴言19:21)這些經文告訴我們,神為我們的人生和事奉制定了美好計畫。然而我們預定的計畫很可能與神為我們制定的不同,我們需要很敏銳地聆聽神的聲音,尋求神的心意,並且跟從祂的計畫而行。

1997年我們前往中東,原本計劃在那裡度過四五十年的服事生涯。然而神有另外安排,2020年12月,神行了奇妙的事,把我們帶回聖地亞哥(Santiago)。神在這裡為我們打開了另外一扇福音的門,讓我們繼續向阿拉伯穆斯林群體傳福音。這一切從未在我們計畫之內,也超出了我們的認知和預期,神奇妙的帶領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過去十年,成千上萬阿拉伯穆斯林人民來到聖地亞哥南部的埃爾卡洪(El Cajon),遺憾的是,他們大多數人都與基督徒社群隔絕,埃爾卡洪地區也沒有教會積極向他們傳福音,只有少數基督徒向他們伸出援手。但由於不了解伊斯蘭和穆斯林文化,他們使用美式傳福音方式,效果並不是很好。

當我們在埃爾卡洪向穆斯林群體傳福音時,我們的眼睛被打開了,看到跨文化宣教契機就在我們所在的城市和社區。過去我們總以為必須到另一個國家才能體驗跨文化宣教。如果我們想對阿拉伯穆斯林群體傳福音,就必須前往中東或阿拉伯國家。神再次做了一件出乎我們意料的事,讓我們在自己的城市就可以開展跨文化宣教。看見其他國家的未得之民來到我們的城市和社區,對我來說,這印證了神的能力,見證神是如何讓我們更容易向那些從未聽過福音、沒有機會在自己國家聽到福音的人分享福音。

此外,成千上萬的外國學生正在美國當地大學學習。其中許多外國學生來自封閉的國家,那裡沒有或很少有教會和基督徒。因此基督徒大學生可以向那些在自己國家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外國學生分享福音。去年,我們認識了一位名叫A的基督徒大學生。她就讀於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結識了一位來自中東的穆斯林學生。通過這位朋友,她被邀請參加阿拉伯穆斯林學生的聚會,並得以向許多阿拉伯穆斯林學生分享福音,這些學生回到中東後,大多數都沒有機會聽到福音。

總之,在事奉神的過程中,我們需要認識神在我們人生和事奉中的計畫。我們需要對神的聲音保持敏銳,尋求並順從神的計畫。趨於現代化和全球化,我們不再需要去另外一個國家,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鄉和鄰近地區進行跨文化宣教。


宣教同路人—你的參與

華傳職前訓練
MOT

華傳每年舉辦一次職前訓練(MOT - Missionary Orientation Training) ,
這是本差會提供給未出工場和剛出工場宣教士們的訓練。
課程內容的設計以PRICE PLUS為骨幹:

P - Personal Growth 個人成長
R - Resource Retrieving 資源攝取
I - Interpersonal Intelligence 人際關係
C - Cultural Adaption 文化適應
E - Establishing Ministries 事工建立
P - Personal Growth in Cross Culture 跨文化中個人生命的成長
L - Living Powerful Testimony in Cross Cultute 跨文化中大能生命的見證
U - Utilising Resources in Cross Culture 跨文化中資源資訊的攝取
S - Serving Effectively in Cross Culture 跨文化中有效深入的服事


按他旨意被召的人

幫助大,收穫多

2019年申請加入華傳,2020年COVID-19疫情一發不可收拾。一切活動從實體改到線上,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失去了溫度。此屆MOT一部分搬上線上舉行,每週美國華傳的禱告會也從未間斷,但在回到台灣之前,我們在紐約只與王牧師見了面,以及馮牧師代表華傳到灣區的母會主恩基督教會參加我們的差派禮。其他關心我們的牧師都沒機會能見上面,面對面請教宣教事宜。雖然今年回美述職有機會見到好些曾在線上相見的牧師、同工,但都僅有幾小時的對話。MOT對沒有宣教經驗、不知道要怎麼準備去宣教的我們夫妻倆,幫助很大。到南庄宣教兩年了,對自己的缺乏有較多認識。所以,第二階段的MOT收穫更多。

今年在新加坡舉行的實體MOT,我們終於能與盼望見面已久的牧師們共處八天。每一天,牧師們將幾十年的宣教經歷濃縮再濃縮,在短短一兩個小時教導我們。此外,也給了我們一個安全的氛圍,可以將個人或是宣教上的問題放心提出。華傳的牧師及主任們也願意花時間與我們溝通,甚至談我們夫妻間的一些問題。

認識很多同路人

這次MOT認識了許多前後期加入華傳的宣教士。此次訓練分男女組,讓我每天早上都很期待看見自己的太太,再和她一起嘗試不同的早餐。晚上當地同工都熱情地帶我們去不同地方品嘗新加坡著名美食。有一天晚上,兩位年輕宣教士興致勃勃要做些不一樣的事,所以我們去吃了期待已久的肉骨茶、到訪頗負盛名的清真寺、回宿舍前還吃了宵夜並買了隔天早餐。每天晚上弟兄們都很興奮地在宿舍分享如何被呼召、宣教前募款的困難、在宣教地的喜樂與困苦,瞬間似乎回到讀書時住在宿舍,常常聊到過了熄燈時間才鑽回自己的被窩。

一直都很感謝神,祂知道我的信心和能力都很小,所以給我們很多恩典,常常派祂的使者在我們服事路上給予幫助。在MOT中聽到許多宣教士經歷的苦難,是我們所沒有經歷的,讓我們深深體會「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因為他預先所知道的人,就預先定下效法他兒子的模樣,使他兒子在許多弟兄中作長子」(羅8:28-29)。

並不孤單線上與線下的學習差異

這幾年全球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線上交流與工作已經成為常態。疫情前很多教會和機構還未全面思考線上事工的發展,但疫情過後,大多數也不會抗拒。這次MOT分為線上學習與線下學習兩段。從跨越地域的角度看,與世界各地同工交流,線上是最便利最快速的方式,但過程會受網速、器材、地點等因素影響,進而影響參加者的參與度,線上MOT就有遇到類似的問題。但線下呢?發現很多人雖然在線上與我見過面,實際見面卻有另外一個近乎相同的反應:「原來你那麼高的!」——是的,線上大家無法判斷對方的真實身高。另外彼此對話的聲線、肢體語言動作、身體接觸(握手和擁抱)時的溫度,這些在線下才能真實感受得到。因此線下珍貴之處在於人與人之間可以真實地交流,或許這就是我們最珍惜的,是我們渴望追求線下會面的原因。線上與線下的模式對我來說都不抗拒,在現今科技發達的時代,我們應加以善用當中的好處,作神的好管家。

各國同路人

到達MOT培訓地點時,我們很快見到大部分營地同住一起的弟兄,對曾在華語地區讀書的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對馬來西亞的弟兄有一種特殊親切感,因為我一開始學習華語的對象是馬來西亞人,他們的口音勾起我年少時的回憶。弟兄們清楚彼此的身分,很快暢所欲言,分享服侍的情況,讓我感受到這一班弟兄姊妹是我們的同路人,為這情誼向神感恩。MOT其中一個環節是見證分享,聆聽各國同路人的見證,我們的經歷有些相似,但也有個別獨特處,都不容易。雖然我們不同,但感謝神讓我們走進彼此的生命。

與主任們的互動

我和太太申請差會的過程中,兩次在線上與總主任和副總主任見面,甚至有些退休的前輩也從未見過,我們只能想像猜測主任們的想法,未能與他們建立一種信任的關係。透過這次MOT學習,我們有機會與主任們單獨用餐(很有福氣吃了好幾餐呵呵)。用餐時的交流,讓我們更了解彼此。未來出工場,我們對總部有信任和信心,確信他們會為我們守望禱告。MOT讓我們獲益良多,很感恩能與宣教同路人建立美好關係。我們在各地為主努力,彼此禱告守望,並不孤單。願主繼續帶領我們在這世代中為福音奮勇前行,忠於神的托付,完成神在我們生命中的使命。


宣教同路人—你的參與

「上帝與我,就是多數。」——史萊舍

一群心無旁騖、勇敢承擔福音使命,付出巨大犧牲的宣教士,曾經在拉丁美洲、亞州、非洲、原住民等地區留下了報福音的腳踪。為了更多了解這些歷史膠卷留下的宣教痕跡,為了讓你我對基督教宣教史有一個完整的脈絡,為了激勵彼此在人類歷史最偉大的事業上發生共鳴,於是有了「他們寫過歷史」。

史萊舍 Mary Slessor(1848-1915)

史萊舍的故事就像近代史中許多宣教士傳記一樣,染上了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史家筆下的史萊舍打扮得有如維多利亞時期的淑女,穿著領子高聳的曳地長裙,昂然乘著獨木舟,由滿臉色彩的土著護航,穿過非洲陰雨綿綿的森林。事實上,她只是一個赤足,服裝簡樸,頭發棕紅,出身工人階級的婦人,她住在非洲的泥屋,臉上經常滿了瘡痍,然而她是個成績輝煌的非洲拓荒宣教士。

1848年史萊舍出生於英國蘇格蘭一個貧寒的家庭。酗酒的父親,帶來家庭不和,由於沒有固定的收入,史萊舍11歲時就隨母親到紡織廠當女工,她一面工作,一面繼續求學。14歲時,母親生下第七個孩子,家庭的擔子落在她的肩膀上,她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生活艱苦,在擁擠骯髒的平民區和忙碌的紡織廠裡度過了青少年。史萊舍年紀還小時,鄰近的一位老寡婦領她信主。決志信主後,她熱心參與當地長老會主日學服事,在貧民區學校教書。父親去世後,她積極參加宣教工作。20多歲加入皇後街差會(Queen Street Mission)事奉,這些經驗有益於她日後宣教事奉。許多個露天布道會中,她都要設法應付滿口粗言的惡棍和前來搗亂的流民,鄧迪(Dundee)這個破舊的貧民區訓練出她非凡的勇氣,以及獨立、進取、堅定的性格。

1史萊舍的母親雖然生活困苦,卻是一位關心普世宣教的基督徒,常常讀宣教士的故事給孩子們聽,寄望自己的兩個兒子將來有一位能成為宣教士。史萊舍受母親影響,非常喜歡讀宣教士傳記,尤其是李文斯敦的故事,更令她嚮往不已。1873年的兩起喪事開啟她通往非洲的宣教之路。先是弟弟約翰病逝,粉碎了母親宣教夢想;接著李文斯敦的遺體運回英國,安葬於西敏大教堂。史萊舍覺得是時候代替弟弟出征,同時追隨李文斯敦的腳蹤前往非洲。經過一段時間訓練和準備,1876年夏天,27歲的史萊舍起程前往非洲西部的加拉巴(位於今日的尼日利亞Nigeria境內),從此獻身非洲40年,直到1915年葬身於此。

1西非素有「白人的墳場」之稱,加拉巴差會更是死亡的代名詞,30年來,這裡已經埋葬了20位宣教士,又將另外20位身心受創的宣教士送回英國。因此一般白人宣教士只敢在沿海地區活動,史萊舍卻一心想進入內地。她有別於沿海宣教士的作風,非常適應非洲環境的生活方式——住泥巴小屋、吃當地的土產、甚至爬樹、赤腳走路、不講衛生,她都甘之如飴。她從沿海的公爵鎮開始,經由舊鎮、溪鎮,一步步向內地推進。1888年開始,終於獲准進入較為原始蠻荒的奧開永(Okoyong)地區。

1土著盛行巫術、交鬼,有許多迷信陋習。其中一種是殺害雙生嬰孩,土著認為雙胞胎是魔鬼的傑作,為此史萊舍到處奔走營救,與主持邪風陋習的人對抗,陸續收養不少幸存的雙胞胎。其中有一個名叫珍妮(Janie),曾兩次隨她回國述職,成為最有說服力的活見證,為加拉巴差會爭取到許多支持,後來成為史萊舍最親密的同伴和幫手。土著的殘忍習俗之一,是用熱油澆身來試驗婦女的貞潔。史萊舍單獨面對凶悍、手持沸油的武士,如同當年在鄧迪面對惡少挑釁時的反應,她定睛在武士身上,一點沒有露出懼色,史萊舍為婦人求情解開捆綁,將她帶離現場。這一事件傳遍整個奧開永,也為史萊舍贏得「眾人之母」(Eka Kpukpru Owo)的美譽,她被土著昵稱為「白媽」。史萊舍有句名言:「上帝與我,就是多數。」每當她獨自一人面對土著的陋習加以挑戰時,就充分表現出這樣的信心和勇氣。

1史萊舍除了身為福音使者之外,也扮演和平使者的角色,多次冒險在敵對部落之間穿梭調停,化解沖突。英國政府肯定她的貢獻,1892年正式任命她為奧開永地區第一任副領事,成為大英帝國史上出任的第一位女副領事。在任期間,她執行法官的任務,處理民事案件,她精通土著語言,了解土著習俗,採用適合非洲的仲裁方法,因此比任何英國官員更能勝任法官的職務。

1史萊舍晚年將奧開永地區交給其他宣教士,她帶著幾個收養的非洲小孩,繼續向內陸推進,為後來的宣教士作拓荒先鋒。1915年,史萊舍在一間簡陋的泥屋中被主接去,享年66歲,除了一些信件和日記外,並未留下著作。1956年,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在史萊舍墓前獻花致敬,她的相片出現在蘇格蘭發行的十英鎊鈔票上,她在非洲事奉近40年,是非洲宣教史上的一大見證,對非洲宣教事工產生深遠的影響。

註 :資料摘錄《宣教披荊斬棘史》2007年8月第三版144-148 。中國學人培訓材料《宣教偉人略傳》34-38 。


編者的話

還記得剛接手華傳編輯一職,看著稿件上頻頻出現的「工場」二字時發楞的自己,窘迫慚愧的自己。「工場」是什麼?我播了電話虛心請教。一串串字符隨著聲波竄入我耳蝸,奈何「功力」實在有限,那一個晚上我只含糊抓到了一個模糊概念,「這是基督教宣教圈專用術語」在雲遮霧障裡倒是依稀猶記。

多年過去了,「工場」在無數疊加積累的字句中,宣教士動人故事分享裡澆鑄成型——它是宣教士撒種耕耘收莊稼的美麗禾場。

今日,仍有教會認為,宣教工場是遠在他鄉的非洲、亞洲、拉丁美洲,亦有人說開門即禾場,你的鄰舍、社區都是你的宣教對象。疫情後時代,有人在網絡上拉起了天幕,殷勤撒種,說那是鬱鬱蔥蔥待結果待收割的福音之地。

到哪收莊稼?

陳維恩在意的是,大使命有沒有方向性?「在策略上我們其實可以看到,保羅把『傳福音』與『宣教』作了區別……如果我們用保羅的角度來看宣教事工的方向,大使命的方向應該很清楚地往沒有機會聽到福音的民族語言性群體。」〈真的什麼都是宣教嗎?——對廣義宣教定義的反思〉

工場會轉移?

服事歐洲華人教會十年有餘的鄭路加說:「歐洲華人教會有多需要傳道人,歐洲各國也就有多需要。即便歐洲曾經是,甚至上個世紀初還是差派宣教士最密集的地區之一,現在已經成為需要各個宣教機構和各地教會扶持代禱的宣教禾場了。」〈歐洲,宣教禾場?!〉

何謂工場?也許最直接的探討,該回到如何定義宣教。

陳正鴻寫道:「整全宣教整合了信仰與生活、言語和行動、宣講與臨在,這種對基督教使命的整體理解深深植根於舊約和新約猶太基督教信仰的聖經神學,值得宣教士在禾場反思實踐。」〈整全宣教:優先、整合、終極任務〉卡汶則循著宣教史軌跡剖析「宣教」二字後,留下語重心長的字句:「在『宣教工場無處不在』的視野底下,教會不單需要重新審視自身的本質與使命,調整對宣教工作的理解,擴張對宣教工作的參與,使神的教會在廿一世紀中活出獨特的身分以及相關的使命。」〈一則對話引發的思考〉

我輕合上眼,昏昏然大地一片橘黃。乾熱的風拂過我耳畔,夾帶著東南面沙漠吹來的細沙,混著城裡的塵土,細細柔柔地黏上了我的髮梢和腳掌,甚至落入指縫裡。剛走過一場喧囂,推擠中滿了排擠謾罵。空氣中仍迴旋著細碎人聲,躁動水氣包裹著厭棄——然後,看見主設立70個人,差遣他們兩個兩個地在他前面,往自己所要到的各城各地方去;然後,聽見主對他們說:「要收的莊稼多,做工的人少。所以,你們當求莊稼的主打發工人出去收他的莊稼」(參路10:1-2)。

到哪收莊稼?

在面對『宣教士』、『宣教事工』、和『宣教工場』的討論時,或許我們基督教會中的每一位,今天最需要具備的,是那份『跨越』的決心!……真正重要的是,要我們從一個信主的生活安樂圈「跨越」到非信徒的世界為基督和福音作見證,因為這才是神在聖經上對我們清楚的吩咐。」王欽慈如是說道。〈宣教士,宣教事工,宣教工場〉